微博@沈赋冰

爱若执炬迎风
炽烈而哀痛

[阴阳师][酒茨][校园AU]泛黄(一发完)

微博 @沈赋冰 

酒茨个志:《亿万次重逢》 戳可进预售页面

一万年或一分钟:

x微晴博


x茨木是直的




“不能再喝了啊……”


他应当是醉了,被浓烈的酒精激得意识也一起飘忽起来,像摇摆不定的浮云。那家伙脚边也倒着几个易拉罐,一双眼睛却还是清澈的金色。


茨木仍在坚持不懈地叨叨:


“喂,振作起来啊,你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——”


 


他又打开一罐,啤酒吐着泡沫,兽一样噬着他的手指。酒吞仿佛对这话置之不理,心里却不由得更为烦躁。


是挚友。他想。


 


泛黄





秋天来得很快,只消一场雨的过渡。酒吞站在一杆未亮的路灯旁,戴上兜帽的瞬间被寒风激得耸了耸肩。


“久等——”


“也没有。”


去买过冬的衣物,照例还是喊上了茨木。两人一块长大,住的是对楼,小时候茨木要找他蹭作业抄,打开窗户就能把本子飞过去。再方便不过的关系。


虽然是陪他置购,茨木也没放弃对美食的一贯追求,几乎一路都在边走边吃。男生买个什么,倒也不用像女孩子那样逛得脚后跟都能磨出皮来才罢休,酒吞试了几件觉得合适的就去柜台结了账,堪称速战速决。


“买好啦?”


酒吞皱了皱眉:“东西咽下去再说话。”


他嘴里塞着个鱼丸,蘸的番茄酱还余在唇旁一抹。茨木把残留着汤汁与竹签的纸杯扔进垃圾桶,走了几步,却像对商场堆成小山似地的帽子产生了浓厚兴趣,兴致勃勃地掏了一顶戴在头上:


“怎么样?”


“幼稚。”酒吞嗤之以鼻,却还是忍不住地笑了。


也难怪他会发笑,茨木往头上套的东西造型古怪,毛绒绒的,又从一侧不知为何缝出一只高高的赤色妖角。茨木也知道酒吞发笑的原因,用手向上揉了揉,他这样子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,酒吞忙把他头上帽子摘了,捏了一把茨木的脸。


两人走着,茨木却忽然拿胳膊肘顶了顶他的。


“唔?”


“哎,你没看见吗,”见酒吞有点茫然地抬起头,茨木补充说,“石原里美。”


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女神。当然他指的不是真人,是百货大楼荧屏上展现的模样。这是酒吞很喜欢的明星,国中时门后还死死地粘了几张海报,茨木对他爱好什么厌恶什么简直如数家珍,当然不会忽略这个。


“啊,没注意。”


“这都没注意,”茨木嘟囔了句,“怎么感觉酒吞自从……就对女孩子不太感兴趣了。”


他反问:“这样不好?”


“没,”茨木眯起眼来笑,“你这样才像是我认识的酒吞,反正我是不知道红叶到底有什么好的……”


他在末尾倏忽打住,像是意识到酒吞可能不大乐意他如此评价红叶,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沉默着,讪讪地住了嘴。


酒吞很久才心不在焉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
他的手指蜷起来,上面还有番茄酱酸甜的气味,是刚才在茨木脸上拭到的,他自己也不知道,刚才那个动作是有几分无心,几分故意。


一直心猿意马地想这个,哪里还管得上注意什么其他的。


 


炎夏却好像也没有全然散去。


那时他的成绩一落千丈,却根本就是浑然不顾。校园里总是蜚短流长,没过几天,告白被拒的消息就被传了个遍。


倒也不是执着于对方那个人,自小一帆风顺,只要对有意之事施以力量,总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,被老天爷眷顾惯了的酒吞,更在乎的不过是一份无处安放的心意。


“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——”


这些话像是在不断地重复倒带,茨木关切的脸近在眼前。他的烦闷无处排遣,像一座久积待发的火山。酒吞扼住他的一圈手腕,把人推得躺倒在地板上,自己的重量也随之压了上去。他的声音是不透气的网,又喑哑得厉害:


“我怎么样,关你什么事!”


对方一愣,眼里的光渐渐弱下去,似是风里灭掉的烛。茨木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,尽管眸色暗了些,却仍旧清晰无比地倒映出他失魂落魄的影子。


心跳的节奏漏了一拍。


这个家伙,日复一日、月复一月、年复一年地随在他身后,不折不扣地做一个小跟班,口口声声地一遍又一遍说,“酒吞是我最好的朋友”,他久而久之已是再习惯不过,可酒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才发现其实无论在什么方面,茨木都没有输给过他。


始终如一的优异成绩,清俊不变的明朗面貌,进退有则的脾气。会在收到女生情书时装得拽得二五八万,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萝卜。


他会不会在厌倦自己的愈发消沉,对屡屡败退的自己彻底失望后头也不回地离开?


天不怕地不怕的酒吞,第一次对一件事情生出了无尽怯意。


剖成两半的西瓜上插了铁勺,空调二十四小时孜孜不倦地供冷,电视上漫无目的地调着频道,几个无聊至极的节目便能消磨掉一天里的大半时光。每天周而复始地宅着,暑期好像一根皮筋被无限的拉长,又在放手那刻倏然缩短。


他看着茨木关切的一张脸,像重新找到一个自己。


 


“想什么呢?”


他被从记忆里拉回来,视线落到茨木不住摆动的手掌上。


“你这样小心生病啊。”


刚上完一节体育,每个人都是浑身大汗,茨木把脑袋对着水龙头冲了一把,淋得整个上半身湿哒哒的,水珠还在顺着发梢一点一滴地往下坠,被阳光照得晶亮,顺着脸庞的轮廓线走去,是滚动了两番的喉结。酒吞不自然地别过视线去:


“喂,给你毛巾。”


“谢啦。”


茨木喜滋滋地回了句,看他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:“咦,不回去吗?”


“有几份补交的作业,我拿给安倍那家伙。”


把老师喊做“那家伙”,倒显得仍在耿耿于怀,但想起红叶的事,分明只隔了几月,却像给一杯滚烫热茶腾起的水汽阻了,雾里看花一般不再清晰。酒吞觉得自己近来愈发不对劲,只是思绪团做乱麻,怎么着也理不清。


他走到办公室外,刚抬起手要敲门,听到里头一阵笑声,透过玻璃窗去扫了两眼,立马呆若木鸡。


那正开怀大笑的男生显然不是他们学校的,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,额发挑染了两簇赤红,扎眼的颜色,人却长得极为干净开朗。安倍晴明心满意足地用手支着下巴,一动不动地盯着他,直盯得人停了笑,才凑过头去,于唇边讨了个蜻蜓点水的吻。


手里东西掉下去,奏出些不合拍的杂音,尽管小,也足够屋里的人听到了。


“进来吧。”


安倍晴明淡定地坐回原位,一把折扇有节奏地敲着掌心,老神在在的。相比之下,那男生的段位哪能及上这老狐狸,一看酒吞不大自然地走进来,就羞得面红耳赤,一屁股从椅子上跳起来:


“我、我去个厕所!”脚底抹油般溜了。


眼底却有势不可挡的锐气,临走还恶狠狠地剜了酒吞一眼。


这八卦要是传出去,一定能弄得全校炸开锅吧?酒吞虽这么想着,但也没有丝毫要捅出个满城风雨的心,只是略微尴尬,一时也不知说什么,见晴明饶有兴致地打量,才像遮掩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,把作业交过去。


“哎呀,一群不省事的学生呢,”安倍晴明边笑边把本子随手放在桌上厚厚一沓的最上方,“谢谢你,酒吞君。”
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

酒吞看了看摊开在桌面上的习题册,黑色墨水构成的字迹凌乱却不失雅观,倒颇有一番傲骨,还有些勾勾叉叉,是晴明惯用的朱红圆珠笔留下的符号,到底是没忍住的多嘴问了句:


“他也是安倍先生的……嗯,学生?”


听到这个问题,安倍晴明眯起一双狐狸眼,手指逗玩着台上一盆葳蕤的含羞草,眸中止不住的笑意:


“他呀——已经不是了。”


 


笔尖长时间地顿在一处,渗出的墨水在薄薄的纸上由浅至深地洇了开来。酒吞回过神,正要飞快地把这一页纸扯下来,又忽地放轻了动作。


左肩上兀地增了一份重量,茨木的呼吸像空气里细微的蜉蝣,一尾接一尾地钻进他的衣领。


他小心翼翼地侧过了头来,看到那张安详的睡颜,被风吹得轻舞的头发跳动在鸦羽般黑的睫毛上。他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,生怕将那人给惊醒,搅碎一个樱瓣飞扬的梦。


在他忍不住想要将脸凑近的那个刹那,安倍晴明的话回响在耳边。


原来对茨木,是……这样的想法啊。


 


“我和酒吞,可是最交好的挚友!”


——已经不是了。


 



“所以说——”


摇了摇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瓶子,男生用一根指头对着酒吞,口齿不清地喊:“真心话还是大冒险?”顺便打了个饱嗝。


“真心话吧。”酒吞语气平平。


他又不是不清楚这群人是个什么尿性,要是选后者,不捅出点幺蛾子都对不起他们热衷惹是生非的名声。茨木摊开手,表示无能为力,一边帮他们把几个翻倒的空容器收拾到一处去。


星熊想了想,嘿嘿笑道:“那,酒吞现在还有喜欢的人不?”


他跟红叶那档子事当初传播甚广,早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东西,星熊摆明了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对那女生余情未了,想让他出出丑罢了。茨木搭在玻璃杯口的手指也屈得更紧了。


这些酒度数很低,混在火锅滋滋冒泡的香气中,倒真让酒吞觉得醉了。


“有,”他垂下眼,“不过不是红叶。”


一屋子人沸腾起来:“哇哇哇,那是谁啊快说!”


“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吧?”


酒吞这么讲,就着一群人大失所望的嘘声,眼疾手快地抢了刚浮上来的肉片夹到茨木碗里,对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,只眨巴眨巴眼,回给他一个笑容。


“喂,我的肉!”


“别吼了快点抢!”


话题便不知不觉被他巧妙地转移开来,等拼酒的下一个回合开始,已经没有谁会去在意先前的事情了。


“果然啊。”


“嗯?”


他将两只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上,半个身子探出去,听到熟悉的声音,扭过头来看。狭窄的空间没有亮灯,房间里的暖黄色渗一些进来,光与暗融得茨木的脸有些暧昧的模糊,眼睛却格外的亮。


茨木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:“最近老觉得酒吞你不大对劲,又不好问,总算知道原因了。”


“哦,会吗。”


“就是讲,刚才说的是真的啰?”


“是啊。”他答道,吃味地看了茨木一眼,“不想知道是谁?”


“虽然好奇,但这是酒吞你自己的事,”茨木笑了笑道,“况且,酒吞你也没有变得像上次那样,反而更有斗志了似的……对方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吧。”


“他很好。”酒吞目光灼灼地说。


茨木想了想,对上他的眼神更为认真:“不过,要是你又跟之前……我还是会来劝的!”


他叹了口气,掸了掸指间灼热的烟灰,它们扑簌簌地落到阳台栏杆下的围壁上,像是心脏烧出来的碎屑。


“酒和烟都不好。”茨木一本正经道。


“我知道啦,啰嗦。”


酒吞揉乱了茨木的头发。


如果刚才茨木问的话,他会不会将对方的名字,光明正大地倾诉?


好教他明白自己的心意,做一个或进或退的选择,仿佛是对这青苔一般、于细水流长的角落滋生的感情,做一个最终的宣判。


“茨木,你会讨厌我吗?”


对方有点吃惊地道:“酒吞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?”


“嗯……只是一个假设。”


“怎么可能啊,”他道,“我最喜欢酒吞了——你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!”


“——傻。”


这份感情左支右绌,像蜗牛潮润的触角将出未出。


可他要的,不是这样的“喜欢”。


 


全力冲刺大学的这年总是忙碌的,他们即便一起上学放学,也不过是并肩走过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口。


“好久没来了,进去看看,怎么样?”


这一天,茨木是这么和他提议的。


是一间小型的书屋,里外用了大量的木材做装饰,很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。实在是极为袖珍的,一楼放些期刊漫画,二楼则摆着各类小说和少量工具书,明明不是在大街上,人要是一多起来,就会显得摩肩接踵一般。


从小学到现在,这间书屋都是他们每天的必经之所,往往也会在里面不由自主地消磨掉傍晚的大把时光,茨木知道他最爱看的少年JUMP在哪个货架的哪一格上,熟背他常翻的所有杂志的发刊日期,了解他仿佛酒吞是衍生出的另外一个自己。


“哎,遇到什么麻烦了吗?”


那个女孩面容姣好,短发齐耳,矮矮的个子,黑色的高筒袜遮过了膝盖,配着隔壁国中的制服。她蹙起眉,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,几分尴尬地站在柜台前,见茨木来问,小声说了几句。


“啊,钱不够吗?”茨木笑,“我先帮你垫上……啊,没事,不用的,我是安倍老师的学生啦。”


他随手从摆在柜台上等着付款的一摞书中拿了一本,匆匆扫一眼,赶忙如转移烫手山芋般递给了收银员,女孩狡黠地笑了,也没说什么,只是道了谢,把牛皮纸包好的书抱在胸前,同酒吞疏陌地点点头离开了。


“怎么?”


茨木一脸打开新世界大门般的表情。


“……”他难以言喻地摇了摇头。


酒吞当然也看到了她要买的是什么,道:“嘛,在女孩子那边,似乎这些还挺受欢迎的。”


“是、是么?”


“你不是也知道么,”酒吞旁敲侧击道,“安倍和她哥哥的事。”


“啊?”茨木茫然道,“安倍老师……不是那女孩子的哥哥么?”


“不是。”


想来茨木也不过是在学校里偶尔见到过几次神乐,没摸清楚她的身份,酒吞想了一想,便一五一十地把安倍晴明同源博雅的关系挑了出来。


茨木魂不守舍地把手里的杂志摆回货架上,似乎一时还很难消化这个消息。


“酒吞你说的,是、是真的吗?”


“我何必骗你。”


他咽了咽口水,满是费解地道:


“虽然他们俩——不过,真的很难接受呐。”


“很难接受什么?”


他看着茨木,缓缓地发问。


种子还埋在土壤之中。


“唔,就是,男生与男生之间……”茨木很艰难地挠挠脑袋,好看的眉皱起来,“总是不合适的吧。”


“或许会关系特别好,但无论怎么亲密无间,最后喜欢的,不是都应该是女孩子吗?”


他想了又想,眼睛亮着,像找到一个绝佳的例子:


“大概就如我和酒吞你一样嘛。”


花还没有开,却再无浇水的必要了。


 


用什么来定义可爱。


说话间不经意中将垂到腮边的碎发撩到耳后、骑着自行车时被风拨动得微微摇摆的裙子、颊上氤开的一圈小小梨涡。这是很早以前,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处胡吃海喝时,会被咋咋呼呼谈论起的内容。也会有一些不太入流的词汇,仿佛一旦吐露出来,就能彰显少年拔高的骨节,因而被不断地津津乐道着。


再神经粗条的父母,也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最近班上的情况,有哪些交好的朋友,最终极其曲折地绕到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上。


在他成长起来的这么些年,从来都没有和那个难为人所容的字眼沾过边。


可是。


他和茨木一处长大,被紧紧握牢在手里的、两人之间的——


是称得上“挚友”的,这样的关系。


却让他身不由己地望旁边望去,在看到那人于空气潮湿的黄昏,像一块积满了水的海绵,溢出一个笑容说,“糟糕,下雨了,我没带伞呢”,眼神明亮时,把茨木同“可爱”一词联系在一处。


酒吞觉得,那是无比可爱的。


“我也没带,”他说着,将衣服的扣子解了,脱下盖在自己的头顶,预留出另一半空间,好让茨木轻车熟路地钻到同一片遮挡之下,“不过,走吧。”


他们跑进茫茫雨幕里,鞋子踢踏出一漪又一漪的水花,酒吞听到茨木接连的笑声响在自己的耳边。


他们跑过积成小摊的水坑,像是跨越了一条又一条相伴的光河。


到楼下时,两个人的速度虽已够快,但还是大半个身都给淋湿了,酒吞跑到楼上去给茨木拿了条毛巾,执意让对方擦干净了头发再回去。


他一颗心又猛烈地跳了起来,把宽大的毛巾覆在对方头上,遮住了眼睛,自己飞快地靠近了去。


隔着那块柔软的布料,轻轻地吻了一吻茨木饱满的额。


 


“不能再喝了啊……”


是在那个长得像看不到尽头的夏日里,就着无穷喧嚣的蝉鸣,饮下一杯又一杯的苦涩,他应当是醉了,被浓烈的酒精激得意识也一起飘忽起来,像摇摆不定的浮云。那家伙脚边也倒着几个易拉罐,一双眼睛却还是清澈的金色。


可茨木仍在坚持不懈地叨叨:


“喂,振作起来啊,你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——”


他又打开一罐,啤酒吐着泡沫,兽一样噬着他的手指。


现在他已经找到那时烦闷的真正原因了。


他是想吻一吻对方的,在无数个细小的,酸涩与甘甜混杂的瞬间。


现在办到了,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


 


酒吞不是同性恋。


他不过喜欢上了茨木。


 



“真没想到啊。”


茨木说着,用的是每个毕业生都会不由自主沾染的口吻:“这么快就要离开了。”


他们坐在樱花树下一张长凳上,膝盖铺了几张纸巾,垫着装午餐的便当盒。茨木仰起脖子,被阳光刺激得眼睛稍稍地眯了一些,迎着风与落花的方向看了看。


“那,也是最后一次和酒吞在这里吃午饭了。”


高低不平的课桌,会在人抖腿时心有不甘地随着节拍吱呀乱叫。黑板上半面空白一片,半面却密密麻麻写满了习题,直到最后一天,也未有人给出一个满分的答案。被遗忘的刻字蜷缩在阴暗的角落,有“某某某到此一游”,有暗搓搓的表白和愤懑不平的骂声宣泄,茨木每看到一次都会瞪圆眼睛说,“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吧”以示评价。四百米的跑道上仍就有小情侣在牵着手慢悠悠的散步。


这样的告别。


两人从此也不在一个学校,而是天各一方,南北相隔。


“茨木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现在想想,虽然很多事情说着天道酬勤,但也有一些东西是无可奈何的啊。”


想起从小一块长大,相伴多年的好友就将分离,茨木也不由得几分伤感,由衷应和道:“是啊。”


“那,要多保重。”


“嗯!”茨木道,听到挚友真诚的叮嘱,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,“酒吞也是,以后要多联系。”


“会的。”


他看着茨木的眼睛,对他撒了平生第一个谎言。


……多看几眼,把少年最美好的模样,刻在心底,以最交好的,挚友的身份,封存一个至死不露的秘密。


 


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,班上制作好了的毕业纪念册也一并发到每个人手上。


因为工期太长,东西到手后酒吞也已经忘了拍照那时的场景,只能凭着相片依稀地想起一些。那天倒了春寒,天气阴冷的缘故,又被繁重的课业折腾了一整个上午,所有人起初都无精打采的,活像蔫了的茄子,却迅速在摄影师的积极调动下恢复了元气。


他未来得及仔细想要摆个什么姿势,做些什么表情,如今看来,竟是冷冰冰的,有几分生人莫近的味道。茨木就站在他的旁边,生龙活虎,宛如一个源源不断散着光热的小太阳。


他想,自己应该满足了,到了最后,还能有一张相片来承载回忆。


 



开始工作后,多多少少又积累了一些经历,知道这世间万千刍狗,能耐再大的人也有无法左右的事。学会压制住天地不怕的傲气,被上级批评时低着头虚心接受,和不喜欢的人虚以为蛇地打着交道。有时憎恶自己,可思来虑去,尚且活着的芸芸众生,又有几个不会这样。


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形形色色的,关于茨木的消息,靠支离破碎的片段拼凑对方的样子。


他或许还没有全然释怀,否则这么多年,不会像现在这样,一直不去主动联系茨木,在到了东京那边的大学后就更换了手机号码,父母搬迁去了新家,亦是没有给对方留下联络的任何渠道。


后来却在班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聚齐了人的同学会上遇见。


“你好吗。”


茨木看了他半天,终究勾起了唇,轻轻问了一句。


那人也是成长为了社会上精英的模样,西装革履,对不同的人能拿捏出得当的笑容。


酒吞静静地注视了他半晌,笑着回答:


“嗯,我很好。”


 


席间酒吞去上了个厕所,从隔间里出来,到台前去洗手,一些水珠溅到脸上,他便从旁边扯下一张纸巾擦了擦,看向了镜子里那个穿着衬衣,打了领带的自己。


他透过一双微微泛起浪潮的眼睛,望到了十年前宁静光河中的风与雪。


 


他像在瞬间回到过去,却又顷刻之中,迅速地衰老了下去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全文完



评论(3)
热度(235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悬针垂露 | Powered by LOFTER